“只是發現病患腦部殘留血塊，應該是之前遭受重創留下的，情況不容樂觀。如果不及時根除，不只會導致簡單的頭部疼痛，還會引發身體功能性障礙，例如視力聽力受損、四肢不靈便、腦組織損傷、記憶消退等一系列問題……”

中年男醫生神情嚴肅，話語很輕，卻像在寂靜的走廊裏扔下了殺傷力極大的重型導彈。

“什麽？腦部還留有血塊？”任姿潔拉著醫生的衣袖，努力回憶，聲音發抖，“是上個月被打傷留下的？當時治療的醫院並沒有診斷出這樣的情況啊！”

如果有這樣的後遺癥，她怎麽會允許喬喆皓過去這個月裏這樣操勞？

葉春妮胸口好像被狠狠捶了一拳，手腳冰涼，她連上次喬喆皓被打傷的情況都不了解。

“那上次出院後，病人可有前去覆查？有些情況事發之時並不能完整診斷，後續治療和觀察對情況的恢覆更是至關重要……”

醫生解釋起來，緊接著又扔了一枚炸彈出來：因為血塊足夠大了，已經壓迫到腦神經，加上這次同樣的位置遭受重創，所以喬喆皓有可能醒不過來，即便醒過來會產生什麽情況還不能確定。

腦部出現血塊一般有兩種治療手段，一是采取積極性治療，也就是開顱手術消除血塊，當然手術存在風險；另一種是血塊較小時讓其自行吸收和消除，周期較長。

喬喆皓顯然錯過了第二種治療的最佳時機，而他現在的情況還不能立即進行手術。

兩顆心都在快速跌落。

術後的喬喆皓被推進病房，腦袋上的繃帶纏了一圈又一圈，戴著氧氣罩，身上連接著各種檢測儀，面色蒼白如紙。

葉春妮應該是第一次看見任姿潔的眼淚，大顆大顆地滴落在喬喆皓的病號服上，她雖然沒有哭出聲音，那種隱忍的痛苦卻像有只大手在盡情蹂躪她的心。

她也是快要做母親的人，知道自己孩子被傷到會是怎樣的難受。

可是，喬母卻隱忍著沒有找她麻煩，是因為自己腹中的孩子吧？葉春妮冰冷的指尖觸摸到腹部，心痛的感覺再度蔓延至全身。

哭腫的眼睛像核桃，只是淚水潤濕眼眶都感覺到明顯的疼痛，卻比不上心痛的萬分之一。

葉春妮像失魂的木偶呆站在病房門口，連靠近病床仔細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。

喬喆皓有醒不來的可能。

應該無人能清楚她的愧疚和悔恨程度。雖然今晚的傷口不會致命，卻是引發血塊作用的誘因。

等待手術的兩個多小時裏，她甚至設想過，即便喬喆皓真的對她怎麽樣了，也不會產生很可怕的後果。

上周的產檢表明她和孩子的情況很好，而且現在也不是懷孕的頭三個月和後三個月，即便他們真的發生了應該也不會出現她想過的遺憾結果。

至少，比現在能讓人容易接受點。

她從來都不需要這樣的後果來證明自己對喬喆皓的感情幾何，那些隱藏在心底深處的感情從來都是最容易迸發出來的。

就像她從來也不相信喬喆皓對她有感情一樣，想法和信念已經先入為主，從此油鹽不進。

盛高揚安排推薦的保鏢英文說的不錯，和Matthew去辦理住院手續和接下來治療應該註意的事項，李嫂去外面的店鋪購買日用品。

豪華的單人病房裏只剩下兩個悲痛憔悴的女人。

任姿潔趴在病床前，對著這張失血的面孔沈默落淚了一會兒，再次抑制住情緒，轉過臉看見手足無措站在那裏盯著她的葉春妮，招呼她坐下來。

葉春妮艱難挪動腳步，僵直的視線在喬喆皓臉上留了幾秒，同時做好了承受最難聽的話的準備。

即便她知道喬母是最溫婉最有教養的那種女人，可盛天美很多時候展現出的也是遮面，可是用過最羞辱人的字眼也做過讓她最難堪的事情。

是她該得的！她寧願喬母破口大罵，也不要克制自己難過和憤怒的情緒。

“告訴我，發生了什麽？”任姿潔扯了張面巾紙，抹去臉上的淚痕，眼睛仍舊紅紅的，嗓音略微有些沙啞，還帶了些鼻音。

本就沒有隱瞞的必要，也到了不得不說的時候，葉春妮低垂著頭聲音細微地陳述，沒有做任何的辯白。

任姿潔盡管也做了心理建設，猜得到事出有因，但是面對著這樣的結果還是稍稍表示出驚訝。

喬喆皓連日晚歸她早已習以為常，也鮮少跟她匯報晚上的行蹤，反覆逼問也只有兩個字的回應：應酬。

“他最近常去找你？”

葉春妮擡眸，對上那雙泛紅的眸子，不似剛才的無情，沒有想象中的痛罵和指責倒是出人意料。

“第一次。”她嗓音比任姿潔更要喑啞，鼻音更重。

從出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四個小時，她的淚水並非是哭幹了，只是眼睛太疼不敢再把它放出來。

任姿潔聽了只是輕笑著搖頭，所以喬喆皓憋悶了一個多月今晚還是情難自持去找她了？還以為他這次是真的放下了。

她不是不辨是非、不明事理的人，這樣的情況、這樣的結果她又能說什麽？

“一個願打一個願挨，這件事情你不必太自責，是他喝醉了耍酒瘋。”任姿潔淡淡地說著，望了一眼病床上還在與病魔搏鬥的喬喆皓，眸子裏閃過不辨昏暗的光，嘴角牽起一絲苦笑。

感情當然很難做到收放自如，他不是能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，偏偏選了最別扭的路來折磨自己。

所以，近日來拼命工作到淩晨才回家不是因為冷淡她勸她離開，而是因為不想給自己留存想念葉春妮的時光？

他是真的“中毒”頗深，下了那麽大決心、花費那麽大的力氣還是戒不掉，即便心裏放下了一萬次，也會出現第一萬零一次的例外。

葉春妮茫然無措地望著任姿潔，不知怎麽就出現了反轉，張張嘴還想要解釋些什麽，卻被任姿潔淺笑著制止了。

她難以理解喬母看著現在的喬喆皓怎麽還能笑出來？哪怕是苦笑。

她雖然在竭力克制著眼淚，心裏卻一直下著暴雨，苦水翻騰著她除了悲傷和愧疚做不出別的表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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